这还是她第一次这么细致而又近距离地观察他，不知为什么，花京千里感觉自己的心跳正在缓慢加速，有种做了错事害怕被抓包的感觉，而这心跳声也在男人突然睁眼的瞬间差点归于静止。
她霎时紧张了起来，身体却一动不动，只能干睁着眼，保持着丢脸的偷看姿势，等待被男人调侃，没想到五条悟仅仅只是睁开了眼睛，什么都没说，安静与她对视。
“……”
她觉得自己应该先说点什么，可那样安静的蓝注视着她，好似囊括了一整片空旷无人的天宇，连一丝声响都不存在于其下，不知怎么的，花京千里突然感到了一丝不安，这样安静的五条悟让她有些难过。
不知这样的沉默过去了多久，五条悟开口：“虽然我的确是个好看的家伙，但也不至于看傻这么久吧。”
“……”
他一开口，花京千里顿时感觉什么难过都变得跟被喂了坨屎一样。
她飞快直起身，假装无事发生：“有什么好看的，我只是看看你死了没，少在那自恋啦。”
“我当然没有死，”五条悟闭上了眼睛，“不过秋人倒是死了。”
“……”花京千里下意识地以为自己听错了，“什么？”
他平静地解释道：“横滨中央街出现特级诅咒，那时我正在北海道出差，本来要派三名一级咒术师前去，立原秋人擅自提前行动，最终与诅咒同归于尽。”
顿了一下，他又重复了一遍：“千里，秋人死了。”
“……”
五条悟从地上撑起了身，宽大的阴影投射下来，笼罩了她，男人轻声开口：“还以为你会哭的，比我想象中要坚强啊，小千里。”
花京千里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没哭，也许是还没从五条悟的玩笑中回过神来，总觉得现在听到的消息是否也只是男人的一个恶劣的玩笑。
但她知道，无论性格再怎么恶劣，五条悟绝不会拿学生的生死开玩笑，他是认真的。
“为什么…”她有些不知所措地开口问道，“为什么要去……”
“他有一个哥哥死在战场，”男人侧坐在窗前，声音平缓而又温和，讲述着令人难过的故事，“那片战场中诞生的诅咒来到了横滨，想要咒杀的对象似乎还是个未成年的少女，不过，据称是他哥哥自杀的原因。”
“详细的资料被政府管控，我能查到的只有她和秋人的哥哥曾经在同一军团服役，她是随行的见习军医，”他顿了一下，又问道，“千里，你想去扫墓吗？”
“……”
花京千里闭上眼睛，深吸了一口气：“……我要去。”
————
立原秋人不是土生土长的东京人，最后的墓却设在了横滨，他在这片土地上战斗，然后长眠，他仅存的两名亲人，一个在死后回到了这里，一个仍徘徊在这座城市的某个角落，从某种意义上来说，这里可能是他更想留下的故乡。
五条悟带花京千里前来的那一天，是一个春日的暖阳照得人懒洋洋的午后，与祭拜这种伤怀的场面不符，但花京千里却觉得这样的天气，与那个少年一直以来给人的感觉类似，说不定其实正合适与他相见。
新刻的墓碑上还留有石粉灰白的痕迹，花京千里双手合十，在碑前静立了许久，而后蹲下身，将手套摘了下来。
她想起初次见面时，少年面带新奇地用手指触碰她的脸颊，稍微有点失礼却不至于冒犯，想到这里，她的指尖轻触墓碑前的土壤，枝叶安静地蔓延开来，生长成一朵朵洁白柔软的姬金鱼草。
“悟曾经说过，什么问题都能为我解答吧，”她蹲在地上静静开口，“那现在告诉我，秋人哥的事情，我该怪在谁的头上？”
“……是诅咒惹的祸，”站在一旁的男人沉声道，“咒术师就是这样一群家伙，与无理由的恶意对抗，迎来微不足道的死亡，秋人只是同大部分的咒术师一样，为自己的信念献身了而已。”
“所以该怪诅咒吗，”小姑娘执拗地问道，“仅仅是因为身为诅咒，就背负一切骂名，没有人问问它们想不想如此诞生，悟，为什么明知道憎恶有源头，也不能任其发展……如果名为‘诅咒’的灾难中必然得有牺牲者，那无辜的咒术师首先就不该被卷入其中……”
“千里，”男人打断了她愈发激烈的自言自语，“协会本意是派三名一级一同前往，是秋人……”
“再搭上澄和金一吗，我知道，”女孩侧过头来，第一次用令人陌生的目光望向他，“就算是三人也无法全身而退，你明白这一点吧，只有秋人能与它同归于尽，可是为什么非要除掉不可，就让那个做错事的人去承担后果……”
虽然不知道那个被当成目标的女孩是谁，但是这一刻，花京千里衷心希望死的是自己不认识的人。
她实在不是个善人，不想让每一个人都得救。
就在这时，眼前的光暗了下来，五条悟伸手捂住了她的眼，女孩这才察觉，不知何时自己的眼泪已经流了下来。
“秋人会死不是因为他被派去拔除诅咒，”男人的声音是一如既往的平缓，“只是因为他太弱了。”
“还太弱小了。”不知为何，他低声重复了一遍。
“……”
“走吧，”感受到对方情绪稍缓，五条悟轻声建议道，“该回去了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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