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1章 拨云见月
在仆人的引路下离开绿洲宅邸，行走在木桥上的格林忽然驻足，顶着头顶的烈日拉低头巾，极目远眺。
远端沙海起伏如丘陵相连，碧蓝如洗的天空漂着几朵白云，再看眼前，湖面清澈荡漾，街面大小商铺连成一片，琐碎与喧闹的生活感充满生气。
站了有半响，格林忽然叹出一口气拾步离开。
如果拥有真正的自由，这里必然是一块隐世的好地方，现在的自由只是形式上的自由，表面脱离了奴隶的身份但实际上谁都知道，这是从待挑选的奴隶变成了家奴般的角色。
格林始终记得，生活的基础是生存，在弄明白如何在陌生的异世界生存下来之前，他还不想主动打破现状。
靠着安东尼给的赏钱，在市内逛上一遍置办好家具后，又转到肚子饿得快抗议的时候，格林才找到一直以来让他心心念念的书籍。
抱着书满意的刚回到家门口，守在树荫下一脸不耐烦的纳佐就出现在视线中。
“你总算回来了，我们这就开始商议吧。”瞧见目标出现，纳佐变作笑脸迎上来，注意到他手里的书本，又语气惊讶的说道：“这是书本？咦，还有羊皮卷？你还真是好学，不愧是贵族。”
格林不着痕迹的把羊皮卷推回去，一边开门解释道：“我只是喜欢用看书打发时间而已。”
进屋以后，没什么耐心的纳佐当即表明来意，交代完了接收奴隶的注意事项，还特地强调黑兽佣兵团每周回来一次，以及和博尔特相处时的小细节。
一应事务，事无巨细的说完以后，看见纳佐舔了舔嘴唇的动作，格林拍起脑袋说道：“实在不好意思，房间才刚刚收拾和打理，让你说了半天一口水都没有，实在让我过意不去。这样吧，这些你就拿去买水解解渴吧。”
罗佐万万不会想到，早上拿出来的钱袋子，转手就被某人给玩了一招借花献佛。
“大家都是同僚，相互照顾也是应该的，这怎么好意思呢。”等待时积压的烦躁一扫而空，纳佐终于露出真切的笑意，手上也没闲着把钱袋收进袖子还一边说道：“既然你都考虑的这么周到了，那我就却之不恭了。”
见他收下了钱袋，格林又不紧不慢的道出下文：“说起来我记得你们身上也有水囊，不知道在我们商会内，这方面有什么讲究吗？”
一听见这个，纳佐顿时翘起下巴拍了拍胸口：“这你可算问对人了，这个规矩罗佐应该和你提过大概吧。”
在凯奥斯沙漠圈，衣着整齐、行装充足再加一个水囊就等于一张免费的隐形通行证，一般捕奴队不会找上这种有可能成为商会主顾的人，免得出现大水冲了龙王面的尴尬情况。
毕竟商人要是没了客源，在沙漠里栖身的佣兵与游侠也就断了补给。
“在约翰商会内部另外设了一条规矩：根据水囊外皮的质地，对商会成员的地位做出划分。鳄鱼皮的是直属于安东尼大人的，牛皮的只有加入商会的商人会分发，羊皮的一般都是外围成员和捕奴队还有城里的守卫。”
格林点点头，随后问道：“那博尔特大人的佣兵团呢？”
纳佐缩回脑袋讪笑道：“这个规矩可管不到博尔特大人身上。”
“管不到啊……”格林轻声嘀咕，眼中若有所思。
送走办理公事顺带打秋风的小人以后，他坐在安静下来的屋内，对藏在迷雾中的真相有了一丝头绪。
安东尼和博尔特俨然就是里欧德的两大土皇帝，隐有摩擦的二人应该是从属于同一个神明麾下的眷族，而安东尼之所以安排自己参加角斗场的死斗，应该是想测试自己的实力。
这点从他的四名得力助手身上就能看出来，四个人都是与武斗派无缘的角色，而安东尼需要一个能和博尔特打擂台的家伙，从而接过奴隶贸易的完整操控权。
格林之所以如此肯定，理由很简单——一山不容二虎。
关键之处就在神明身上，根据前身的记忆，神明受到眷族供养并看护照顾眷族，但这段日子里格林从没在里奥德市听到一点关于神明的消息，也没有见到神明的影子。
正因为这方面信息致命的不足，反而使他有十分把反向握推断出真相。
约翰商会与黑兽佣兵团背后的那位神明，此时此刻并不在凯奥斯沙漠！
这位不知名的神明给予恩赐以后，并没有看护和整合这二人的意思，反而并不在意类似放养的行为，使得原本身为同一眷族应该互帮互助的二人，关系变得和被利益捆绑在一起的野心家一样。
也只有这个可能才符合当前情况，也是唯一说得通的解释。
越想越有理，格林的思路愈发清晰，以往疑惑的地方抽丝剥茧一般变得明了。
同时，也明白了安东尼的深意。
先将自己培养成一名优秀的战士，等待有朝一日主神回来，让主神与自己建立眷族关系，再从中施以手段把博尔特踢出去。
等等……也许火枪队就是为了博尔特准备的，老式燧发枪在沙漠里只要遭了风，砂砾一旦进入枪管和部件里基本就等于报废，对于这种仅限于城内使用的大杀器，明面上支配里奥德市的安东尼没理由浪费钱财筹备一支这样的编队。
——答案呼之欲出。
无论是用来夺走博尔特手里的权力，还是防止博尔特找机会对自己下手，安东尼做这一手准备都说得过去。
换言之，当下遭遇的一切困局与不幸，皆出自神明的一时兴起。
战争的到来，佣兵团的诞生，奴隶贸易的兴起……诸国灾难，人世变迁，一切居然不过是随心所欲的神明拨动了那根众生的命运之弦。
而其震动带来的结果，就是残留在这具身体记忆中惨绝人寰的种种景象。
对身处的世界进一步加深了认知，格林缓缓举起手中的水囊，神情专注的审视上面图案。
“那么，你究竟是哪一柱神呢。”
——犹如凝视深渊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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