车间里被停职的高胡，好不容易在一把年纪找了个县里的姑娘结了婚。他的孩子马上就要上小学。一家人的生计全靠着高胡的工资。高胡的工作一丢，立马家里就没了稳定收入。名单上几乎所有人，都找过萧田野，唯独这个高胡。萧田野听小文说，高胡生活也挺紧张，孩子的学费都成了问题。小文现在收入也是保证不了，有心无力。
萧田野想到此，骑着自行车到信用社去了一趟。然后又骑着车朝着高胡家的方向。
冬天的洛阳城，阴冷阴冷，似乎要下雪。高胡的家在一片低矮的平房里，说起来这低矮甚至有些破旧的平房，是他在厂里工作过的唯一印证。那时候他刚结婚，又遇上厂里形势大好，就拼命的干活。他竟也能到了排队分房的名单里。他前面的工人都不愿意住这样的平房，倒是被他捡了漏。
在昏暗的巷子里来回兜圈子的萧田野，努力回忆小文的描述，说是高胡家门口有一棵核桃树。可是这北风呼啸的天气，所有的树都光秃秃的一个样。
就在萧田野要朝另一边拐走的时候，一扇铁门打开了。这铁门非常像厂里废旧的钢筋焊成的那种。
天色渐暗，高胡看到出现在门口萧田野，有些许惊讶。萧田野先开口，能否到他家里坐一坐。那一天，萧田野知道高胡并未找他的原因。只因以前，脾气软塌塌的高胡被欺负了，萧田野总是忍不住替他打抱不平。
这被高胡记在心里。他也听新闻，现在整个大环境都不好，全国各地的大工厂，大企业待岗的工人也很多。能不能上班都不是他们这个萧副主任能改变的。
屋里冷的如冰窖一般，只有客厅开着一盏灯。萧田野坐在不大的客厅里，脚底冰凉。他端着高胡给他倒得冒着热气的开水。
高胡的女儿与两口子的沉默不同，伶牙俐齿，一点也不害怕。倒还是天真的问起来，“叔叔，我爸什么能回去上班。他不上班，我的学费都交不上。我们老师今天又催我交学费。”
那女孩一双亮闪闪的眸子，像是昏暗屋里的星星。却让萧田野觉得闷的不行。他回到，“很快了。”说这话时，他却明显底气不足。
到了晚上八点，那小姑娘吵嚷着要出去，“爸，带我去看电视，《三国演义》都开始啦。晚了，就接不上上一集。”孩子的世界，仅仅一部电视剧，即使是艰难的生活，也能被轻易抛到脑后。她倒是活泼的紧，然后眼睛明亮的询问萧田野看过吗？得到肯定的答复后，开始讲述她上一集看到的曹操那一招“望梅止渴”，还绘声绘色的说那梅子她没吃过，但是味道大约和没成熟的青杏一个味道，酸的让人直跺脚。说完还砸吧砸吧嘴，咽了一口口水。
兴奋的小姑娘最后被她母亲领着出了门。
又与高胡说了会儿话的萧田野，却是没有什么好的办法立马解决高胡的困境，就准备起身离开。离开之前，他趁着高胡找手电筒的空档，将一包钱压在了罐头瓶下面。
相较于高胡的沉默，有些工人的举动就略显激进。
萧书启的叛逆行为，并没有像是二女儿当年弄得满城风雨。一方面，大何兄弟俩都是木讷的青年人，回去他们的母亲问起来的时候，大何推说萧书启不合适，再无他话；另一方面，街坊里停职的工人不在少数，他们都自顾不暇。街坊里的话题大都聚集在什么时候能回去，回不去厂里了怎么办，哪里可以挣到钱等类似的问题上。
幸运的萧母算是按时退休，开始每个月领一点退休工资，虽然不多，然而生活用度却是够了。最是愤愤不平的，恐怕是那些离退休还有几年，直接被停了职，无处可去。戴红就是其中的代表。
大批的闲人聚集起来，总要搞出些动静。但是总有人的心小又嘴快，还没来得及实施，便被人传到了厂里的各处。
这一日，萧母许久没有与好友卢阿姨聚一聚。他们的正常办理退休，本来是一件在正常不过的事，但是在当时多数人被命运捉弄的时候，她们倒像是幸运儿。她们心里也这么认定。两人办理完退休，一直都没见过面。卢阿姨来的那天，恰巧萧田野周日休息，但前一天开会一直到了将近凌晨，已经半中午，他仍在睡着。近些天，他的睡眠质量被各种琐事拖累，都没有好好休息。昨天开会的结果，倒是能让他安心睡一觉。
外面的不大不小的说话声音，刚好全部传入萧田野的耳朵里。大概意思是，厂里一些实在过不下去的工人，准备到大厂门口找里面的领导说说情，看能不能给他们一条维持生计的路子。要是不给个说法，那他们反正也是生存不下去，不如就以厂门口为家。听到卢阿姨说，这一次是那个叫戴红的挑的头。还听说，他们就准备在下周一开始就到厂门口去。
听到此的萧田野觉察情况不太对。再说了厂里已经有了初步解决方案，若是他们到厂门口闹一闹，到时候那方案不能顺利进行。对于厂里或对于停业工人都是不可预料的损失。
他洗漱完，刚准备到客厅，向卢阿姨了解情况，小文便急慌慌的敲着萧家的铁门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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